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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镇二三事

2.齐捕头的旧人

天甫一开亮，大镇头的老姚家油条刚出第一锅，洗得锃亮的大茶碗麻利儿地码好了一桌，豆浆冒着热气，擎等着人过来叫上一碗的时候，齐之侃来了。

“姚叔，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齐之侃吃得极慢，日头照到见底的茶碗，这顿饭算是吃完了。

他往城南走了走，步子迈得极稳，上好的黑面官靴，白千层纳的底面，实打实地暖着。但快开春了，这厚底的鞋再穿着怕是要捂着了，齐之侃琢磨着也该向公孙钤申请个薄底的换着穿了。

这靴子算是公孙钤坑蒙拐骗从知府衙门里骗出来的。柳镇地儿不大，穷乡僻壤的嘎达地，油水少得可怜，上一任县令七十岁才中的举人，又是个软包，本就没啥后台照应着，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各位大人眼中的苍蝇屎。
甭说一年三双的官靴，就是每月的俸禄都是求爷爷告姥姥一级一级扣下来的，县衙门连个刷漆的门都没有，着实是看着寒碜。

公孙钤上任前没住衙门，带着齐之侃在知府衙门边的客栈住了几天，天天带着齐之侃在衙门边上转悠，从衙门大门往哪里开到厨房有几个炉灶打听个底朝天。
一夜黑风高夜，公孙钤扔给齐之侃一夜行衣，示意动手。
第二天，知府大人一起床，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倒在小妾的身上哀叫连连，给皇上祝寿的千面玉佛被盗，这可要了老命了。
知府大人哑巴亏吃着还不敢声张，举国欢庆的当口，丢物算小，若有人有意拿这个做文章，陷害他对皇帝有所不满，那可就不是丢官帽这么简单的了。

齐之侃问他，“你打算怎么收尾？”

公孙钤从包袱里捡了一身素朴的衣衫，头也没回，“收拾收拾，送份大礼给他。”

一身浩然正气穿着朴素的新任知县大人带着顶天立地身姿如松柏的捕头大人在一个朗朗乾坤的大晴天拜访了知府大人，顺便送了份千面玉佛物归原主。

“此物何来？”
“上任途中偶遇盗贼，幸得我家捕头英勇。”
“盗贼呢？”
“我家捕头过于英勇，一招致命。”

“望大人恕罪。”
“甚好甚好，二位年少有为啊。”
“不敢不敢。”
“只是此事……”
“在下明白，我二人从未见过这件东西。”

仲堃仪后来听说这件事，喝着酒还不忘数落公孙钤，“十年寒窗苦读，你此番做派枉为读书人，太难看了太难看了。”
公孙钤朝他伸手，另一只手摸着盘子里的杏仁一颗接一颗往嘴里送，“拿来。”
“什么？”
“这杯酒也是我用骗来的俸禄买的，还给我。”
“都下肚了，你还想刨出来不成。”

公孙钤顿了顿，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小齐！”
正好逮到路过门口的齐之侃，他指着仲堃仪说道，“仲先生要把酒从肚子里刨出来，你帮帮他。”

齐之侃点头，从腰间抽出把刀，一股阴风从堂间穿过。
“诶诶诶，喝着酒呢，怎么还要动手啊！”仲堃仪把酒杯一撒，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

“仲先生你忍忍，我下手快，不会疼的。”
“呸！”仲堃仪啐了一口，点着脚尖闪身出门外，冲着门内喊“上次你定做的靴子到了，想要自己来取。”

“什么靴子？”齐之侃问他。
“官靴喽，”公孙钤抬起一条腿给他看，“上面订做的靴子膈脚，鞋底太薄，鞋面太硬，走两步都能起泡，我跟人说以后不用算上我们，把制靴的银子直接给我们就成。”

公孙钤这人呐，说到底也是四字，及时行乐。

绕道城南的齐之侃站在天井口张望，院里七零八落堆着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断了腿的木椅，缺了角的茶几，破了口的面缸，把本就不大的地面占了个全乎。隔着一层楼，上面絮絮往下飘着厚厚的粉尘，又一下有力的扫帚声，齐之侃打了个转儿，堪堪躲过一次粉尘暴雨，猝不及防踩到一旁搁着的破瓦，一声脆响。

“谁来了？”二楼探出一白净面孔。
齐之侃稍显尴尬，立在院中，半伸着爪子想打招呼，半路又改去挠脸，从头发丝里都透着点不自在。

“没来得及买茶叶，喝点白水吧。”那人递过去杯水。
齐之侃点头，接手喝了，想着刚在路上见到的茶铺好像有在卖今年的新茶，该是买点过来备着的，以备往后来能有个茶水喝。

往后？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了惊，竟然还想到了往后。

“找我什么事？”
那人喝完了自己的那杯，起身蹲在地上对着边角的烂木头挑挑拣拣。
齐之侃也站了起来，也学着他的模样，跟着他帮着木头归类。

“诶，那个黄花梨的，不扔……”
“那个椅子的断腿在这边……”
那么小的一个天井就满着一个人的喊声。

“哎，你歇着吧。”那人叹了气，夺下他手里的椅子腿，推着齐之侃倒坐椅子上。

齐之侃张着嘴，心里百转千回了万千的思绪，堵在喉咙口，末了也只挤出点话渣，他说，“十四……”
被那人的一个眼刀截断了舌尖。

“十什么十，我没名字的么？”
那人掸了掸沾了灰的衣衫，“你忘了我名字了？嗯？”

“蹇宾。”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合该是这个名字是他的，丢了十多年，现在总归是堂堂正正从人嘴里念出来了。

“什么时候开张？”
“快了吧，收拾完，挂张牌子就成。”
“行医令办了吗？”
“哎呀，忘了。”
“我跟公孙说去，明天就能下来。”
“成，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好。”

齐之侃在城南走了一圈，回去的时候路过茶铺，挑了一斤的大红袍，出店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头顶，照得人睁不开眼睛，他想啊，这日子啊，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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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把瘾，我瞎几把写，您瞎几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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